香港女演员夏萍在8月5日去世，享年81岁。熟悉香港电影和TVB的人，可能不记得她的名字，但应该记得她的样子。昨日，又传来了TVB演员梁舜燕去世的消息，她被尊称为“香港第一电视女士”。这两人演过主角，被现在的观众更熟知却是配角。但不论主角还是配角，两位演员都用专业的态度教育后辈。前人栽树，后人也当勉力前行，在此缅怀。

　　夏萍 一辈子敬业的甘草演员

　　夏萍最具知名的两个角色，一个是在周星驰主演的《九品芝麻官》里，饰演周星驰的母亲，时不时就拿出尚方宝剑来。另一个则是在《女人四十》中的霞姐，她身患绝症，但一直照顾着老年痴呆的丈夫。这两个角色，一个痴傻疯癫，一个深情凝重，也是夏萍晚年演艺形象的两类常见角色。她出演的大部分TVB剧集，也都是扮演这样两类婆妈角色。

　　夏萍本名卢少萍，这个艺名来自于奥黛丽·赫本的港译名柯德莉·夏萍，自然是因为她外形足够靓丽。夏萍出道于粤语长片时代，主演接近百部粤语长片。但是如同早早被淘汰的粤语长片一般，夏萍这个时期主演的大部分电影，都难以传世，更鲜有资料可供查阅。

　　在大多数香港电影史书中，对于粤语长片时代多有批评，称之为“七日鲜”电影，意思就是七天可以拍出一部，批判粤语长片快产快销，粗制滥造。

　　夏萍在早期作品里的形象。

　　粤语长片与今天的粤语电影不同，主要指上世纪40年代到70年代以香港为主拍摄的粤语电影，当时盛行的是国语片，邵氏、电懋都以国语片制作为主，以武侠片、青春片等类型居多，不少后来成为无厘头喜剧恶搞的素材，如周星驰电影中常出现的如来神掌，就来自粤语长片时期的名作《如来神掌》。

　　在上世纪50年代，粤语长片兴起过一次清洁运动，拍摄出不少思想进步、时代性极强的家庭情景剧。夏萍便是在这个时期开始参演粤语长片。她常与吴回、左几这样的大导演合作，一同搭戏的演员也都是粤语片最具影响力的小生张瑛、胡枫、谢贤，以及花旦黄曼梨、紫罗莲、白燕、嘉玲，听起来像是平起平坐的同级巨星，但这个时期的夏萍仍然没有太多话语权。她主演的角色，也都排在这些粤语长片巨星之后。

　　夏萍的尴尬位置，也是因为时机问题。她开始做演员的时候，张瑛、白燕等人已经开始粤语片清洁运动，他们的巨星地位自然牢不可破。往后一点，萧芳芳、陈宝珠这些新秀又一一崛起，攻占旧人的地位。粤语长片时期卖得最好的还是武侠片，夏萍跟随张瑛等人拍片，以现代故事为主，也失去了机会成为票房红星。

　　到了1969年，粤语长片时期的尾声，夏萍出演龙刚导演的粤语片名作《飞女正传》时，已经是萧芳芳、薛家燕、沈殿霞之后的绿叶配角。好像她这前十几年的演艺生涯，成了一场空梦，既没有成为最出众的女主角，也没有就此隐退，变为传说。

　　1970年，夏萍顺应时势进入邵氏电影公司，基本没有演过主角。程刚导演的杨门女将题材电影《十四女英豪》，是当时女星最为璀璨的电影，其中夏萍饰演三祖母，排在卢燕、凌波、何莉莉等女星之后出场。可见，邵氏一定程度上敬重她前辈的地位，但也因为时代变迁，并不会推她为女一女二重任。

　　进入到TVB时代更是如此，一路伴随TVB成长的阿姐型演员，始终能出演为她们量身打造的剧集，但是作为外来客的夏萍，只能站在边上。但在2005年第九届万千星辉颁奖典礼，夏萍获得了万千光辉演艺大奖，相当于香港电视行业的终身成就奖。这个奖肯定了她在TVB的贡献，就算演了半辈子绿叶，也依然是受人尊崇。

　　夏萍的丈夫在1991年离世，从此她一人独居，与子女鲜有联系，2015年发生意外后独自住进老人院。离世时，夏萍的两个干儿子林家栋和张国强都在身旁，并不孤单。

　　夏萍所代表的是众多被称为甘草、绿叶的香港演员，他们不追逐名利，仅仅是在演艺行业演好自己的角色，做好这份工作。

　　梁舜燕 告诫后辈嫌苦趁早转行

　　6月22日，梁舜燕还去了元朗围村，宣传她为无线拍摄的新剧集《好日子》。剧组演员都说完全看不出她生了病，每天有说有笑。

　　梁舜燕本名梁淑贞，如同大多数老牌女明星，她的年纪有所修改。在今天大多数新闻上所写生年都是1933年，但在她家人公布的讣闻上写的是“享年90岁”，实际上应该是1929年生人。在去年1月，梁舜燕在旺角举行了自己的86岁寿宴，也是她入行60周年的贺宴。胡枫、罗兰、汪明荃等一众资深艺人，都到场庆祝。

　　宴席上，梁舜燕表示自己入行60年，演过无数角色，但是仍然对演艺事业存有热情。她直接向席间的无线电视台高层开口，希望可以安排一个歌手角色给她，了却她想做歌星的愿望。当天她也唱了一首汪明荃的金曲《万水千山总是情》，原唱汪明荃上台献花。

　　汪明荃是现在大家熟知的香港娱乐圈中的阿姐，但在她心里梁舜燕是她的阿姐。在寿宴上，汪明荃说当初自己入行，梁舜燕是她的老师，教她怎样化妆，在台前该有什么样的仪态。她最难忘的一件事，就是梁舜燕如何教她粘假睫毛。

　　回看梁舜燕六十余年演艺生涯，她14岁加入春秋话剧社，主演了《女店主》《雷雨》《日出》等名剧。在中学毕业后，并没有马上开始自己的演艺生涯，而是在百货公司担任香水售货员，并与话剧演员阮黎明结婚。1957年，梁舜燕加入亚洲电视台前身丽的映声，担任英文报幕员。之后她一直坚守在电视台阵地，在香港两大电视帝国亚洲电视台和无线电视台中辗转。

　　在电视台做播音员时的梁舜燕。

　　梁舜燕出演《笑傲江湖》里的定闲师太。

　　当时丽的电视台制作的自家节目极少，主要播放购买的外国电影和剧集。梁舜燕、庞碧云和黎婉玲是当时最受欢迎的三位新闻小姐，被称为“丽的三花”。梁舜燕从1964年到1967年，蝉联四届最受欢迎电视女艺员丽声金杯奖。1966年丽的电视英国总公司刊物称她为“香港第一电视女士”。

　　大多数人提到梁舜燕，一定会称赞她的仪态优雅。这也是得益于她在丽的电视台主持节目《女人世界》，讲解化妆以及仪态，算得上现在美妆博主们的祖师奶奶。她也因此在日后出演了不少阔太太、嫔妃角色。

　　1968年，梁舜燕转投无线电视台，同年便主演了无线电视台制作的第一部剧《梦断情天》，饰演黄淑仪的母亲。这部剧前后一共拍摄了197集，不少新人也在其中露面，包括成龙、曾志伟、洪金宝等人。

　　回想起自己的电视岁月，她笑称当年拍剧就像现场演话剧，演员们一同围读剧本很辛苦，但是当时的演员比较实诚。同时，她告诫后辈，如果嫌辛苦就趁早离开这行，不要贪图名利。

　　《真情》也是梁舜燕的电视剧代表作之一，1995年播出，共1129集。她在片中饰演的角色自称“上等人”，这个称呼一度成为她的代名词。在拍摄《真情》时，她最小的儿子阮惠熊因为减肥患上厌食症，感染肺炎去世。在片场她人前强颜欢笑，人后以泪洗面，一度忧郁成疾入院。2012年时，与她相伴六十余年的丈夫阮黎明离世，她说这种失去至爱的痛是无法形容的。

　　如梁舜燕一般在电视行业60余年仍活跃台前的艺人并不在多数，当年和她并称“丽的三花”的庞碧云、黎婉玲都早早不见了踪影。她被尊为香港电视史上首位女演员，虽说可能不够严谨，但也是对她年资与敬业精神的肯定。随着时代前行，多少称为“第一”、“最早”的明星相继离世，他们的伟业逐渐被世界遗忘，仿佛这些“第一”的名号都成了虚词。但如果没有他们开拓前路，辅导后辈，也没有今时今日影视界的璀璨。

　　虽有刻薄的俗语说“长江后浪推前浪，前浪死在沙滩上”，但他们不应当被形容为前浪，而是海岸边伫立的灯塔，始终引领后浪前行。

　　□耳朵（评论人）